交水一战,盟军一下获得了贵州一省和湘西数府,另有秦藩兵马十七万,但这么的成果以盟军目前的体量是断然无法短时间消化的,如果这十七万秦藩兵愿意去南洋去海外,一切其实都好说,但拿着刀的人最难听人劝,最终这些人中,连士兵带家属也只不过不到两万移民去了吕宋,剩下的盟军依旧消化不了,如果用区别对待的方式吞下,等满清兵压境,那就是内乱纷争,既然如此,只得将之推到满清的对立面。
通过力的手段,把士绅的利益交由到秦藩手中,让秦藩士兵与士绅对立起来,而在具体作中,李定国做了少许的改变,不仅把秦藩的精锐调出来,而且连秦藩中军官和威望较高的老兵一起拉进了晋藩或者蜀藩,然后让晋藩、蜀藩或者琼藩的人去管理贵州境内的秦藩兵,满清即便承认秦藩在贵州的利益,只要盟军调走军官,这支兵马也就失去了组织度,以免其落在满清手中。
而无论李明勋还是李定国都知道,这个计划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孙可望,如果满清实封孙可望,以贵州为藩地,那借助孙可望的威望和人脉,就能再组织起一支兵马来,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先除掉孙可望。
孙可望五月末便是到了北京,可谓备受荣宠,顺治皇帝不仅赐下府第、蟒袍、朝衣、缎匹,还在十日之内赐宴三次,孙可望成为满清朝廷红极一时的人物,孙可望荣宠如此,不仅是满清千金买马骨的政治游戏,还在于孙可望善于经营和推销自己。
孙可望对自己的经营当然是建立在出卖西南抗清业之上,其把云贵称之为望土,将西营各藩兵马称之为望兵,并把同为张献忠义子的李定国和刘文秀说成自己恩拔起来的,将定国和文秀在西南的行动称之为以奴叛主,用尽手段提高自己的地位。
当然,孙可望也并不只是吹嘘,其还让人绘制西南详细地图奉献清廷,‘绘图将军,有同聚米为山,明如指掌’,将西南情报悉数标注其上,还为清廷推荐一批熟悉西南的向导,并且按照洪承畴要求,亲手书写信件数十份,分批送往西南,声言已受封为王,清廷待之极厚,以亲王视之,恩宠无比,西南诸将,无论藩镇国别,但有降者,皆可得厚爵,西南明军唯有定国不在赦免之列。
北京,崇福寺。
京城的夏季与南方一些炎热,风的时候,从西北蒙古高原刮来的尘土浸染在这片城市的上空,细细的黄土粉末给城市笼罩上一片阴霾的色彩,而在城外的崇福寺中则是另外一派景象,戴着纱巾的香客来往于寺庙之中上香祈福,寺庙门口的沙弥脸色红润,打量着进出的香客,忽然一个腹便便的香客向山门而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阿弥陀佛,施主从何而来?”沙弥走上前问道。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用细长的小指指甲挖了一块粉末,吸了鼻子中,用浓重的山西口音笑嘻嘻的说道:“阿拉老家山西介休哩,如今在张家口那边过活,前两年在寺里许愿过,今是来还愿滴,你个怎么称呼?”
沙弥连忙道:“不敢不敢,贫僧莫问。”
听这口音再根据这豪客的描述,沙弥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是在张家口买卖的山西皇商,这可是清朝现在顶顶有钱的主。
“莫问?呵呵,这名字有意思,你不让阿拉问,阿拉是偏要问滴,你可知道一位齐法师在哪个?”山西客商问道。
沙弥道:“原来是找齐师的,贫僧想,这个时候,他当是在西河亭打坐咧。”
山西客笑了笑,拿出一锭银子,道:“前头引路。”
一行人穿行许久,来到西河亭,这里果然有一老僧在蒲团上打坐,这人面白无须,身材轻盈,若是细看,便见他喉结很小,几乎不见,当知他是一名太监,山西客道:“我与齐师有些宫里的事要谈,你先去忙吧。”
沙弥毫不惊讶,转身离开了,原来在崇福寺本是唐朝贞观年为征讨高句丽的死难将士所建造,元朝焚毁,明正统年又修建,天子御笔题名崇福寺,虽说是英宗皇帝让重建的,但出钱的可是宫里的太监,自此之后,明朝的太监都是会出钱打点,特别是那些不得势的太监,年轻时候打点崇福寺,老了便是到这里养老送终,而这位齐师便是崇祯朝的太监之一。
这在崇福寺不是秘密,满清入关十几年,宫里太监也有来打点的,这里的沙弥自然知道这些的。
待沙弥走后,那山西客送了一口气,说道:“齐师,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齐师笑了笑:“宫里流出来的,衣服,圣旨都是现成的,你要的人我也给你准备好了,四个太监,可是你答应可能做到?”
“答应您的银子不会短少一分,若出现伤亡,一并三倍恤家人,但有一点,家里人我得让人先接到天津卫去,不然我信不过。”山西客说道。
“随你,只要咱家那份别少了就行。”齐师道。
说着,递给山西客人一张纸条,山西客看了,随即撕碎了,临走了,山西客对齐师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的时候,师偶然提及庞天寿这个人,说他害你不浅。”
“这狗贼,害的咱家被逐出皇宫。”齐师怒道。
“嘿,那师别气了,告诉您,庞天寿虽然在贵州过了几年好日子,但如今已经被决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山西客扔下一句,也就去了。
山西客离开了崇福寺,便是来到了京城一家做毛皮生意的店铺之中,这里已经等着四个人,年岁都在三十岁左右,个个气质阴柔,显然是太监,山西客人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对答过后,才是放心下来。
一行人除了店铺,来到一宅院,后院聚拢了十几个汉子,院中摆了四口箱子,而这些汉子个个辫发细眼,颧骨高,身材敦实,与满洲人无异,其更是身着满洲前锋营服色,顿时把四个太监吓了一跳。
“你们莫要慌,都是和你们一样的,西贝货。”山西客笑呵呵的说道。
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太监说道:“咱家在宫里见识过宿卫的前锋营,肤色样貌一般无二啊。”
山西客笑了笑:“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本就是满洲人或者蒙古人。”
这一行人自此在这里住下,分发了衣服穿着之后,便是开始演练起来,这院子极为隐蔽,来往人不多,因此这支宣旨队伍演练了七八日也是无妨,四个太监都是清宫里出来的,对满清宣旨那一套极为熟悉,他们既是演员又是导演,把扮演仪仗和护卫的汉子们调教的一愣一愣的。
一直到第八日,终于有个外人来了,对山西客说道:“长官,孙贼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听内线说,这一次孙贼似乎是参加议政王会议,商讨军机事务去了,内线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但看到出来的几个鞑子臣面带喜色,那鞑子皇帝似乎也高兴的很。”
山西客点点头:“想来是那孙贼又给他的新主子送了有用的信息,嘿嘿,主子一高兴,也得赏些骨头什么啊,呵呵,这骨头,孙贼可得吃下去。”
义王府。
孙可望从宫中回来,满脸高兴,其夫人看到,问:“老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孙可望道:“呵呵,皇帝终于答应让我去贵州领兵了。”
“真的?”夫人声音也是提高了。
孙可望到了北京之后一直想重回西南领兵,虽然他已经不敢提开藩云贵的事情,但一直抱有这个幻想,原本清廷是不许的,孙可望努力几次都是未果,孙可望说道:“这次是真的,也不知道那李定国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贵州的士绅抓了个遍,把他们的田宅全部分给了头兵,清廷没了法子,知道我在西南的威望,只得让我去贵州领兵,哼,待到了贵州,我振臂一呼,十万貔貅云集,到时候,也由不得清廷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孙可望知道眼前这位夫人和自己所有亲属都要留在北京了。
“王爷,王爷,宫里来宣旨的公公了。”管家忽然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孙可望疑惑道:“刚从宫里回来,西南的事都定下来了,这是来宣什么旨?”
管家连忙说:“王爷,快快准备接旨吧,奴才看到一行人提着八口箱子,估摸又是赏赐您的吧。”
孙可望不疑有他,连忙招呼全家老少出来,不多时,全家百余口,便是跪满了整个院子,孙可望见仪仗从府门而入,为首是四名太监,身后跟着十余个前锋营的护卫,另有十六个人抬着箱子,宣旨太监见孙可望全家跪倒,说道:“王爷,您看看,箱子没摆呀,这可都是御赐之物呀,总不能放在街上吧。”
孙可望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赏赐,正在犹豫,那太监上前喊道:“往后稍稍,往后稍稍。”用拂尘轻扫,在人堆中清理出一片空档,算是把箱子放下了,太监开始宣旨,意便是孙可望功勋卓著,赏赐黄金、白银、锦缎若干,孙可望一听光是黄金就有千两,心中登时欢喜起来。
若是以前,孙可望可不在乎那点钱,可是从贵州狼狈逃窜的他已经成了穷光蛋,虽说顺治赏赐丰厚,但他家业,哪里经得起消耗。
旨意宣读完毕,太监笑嘻嘻的说道:“义王爷,恭喜您了,这般厚赏,除了入关时候几位宗亲,还从未有过呢。”
孙可望也知道这厮在要打赏,心道反正黄金白银得了几万两,也不在乎那些钱,于是让人把准备的赏银又添了一倍送来,才算搪塞过去,得了赏银,太假笑嘻嘻的从袖子中掏出一把钥匙来,说道:“哎呀呀,您说咱家这脑袋,真是不好用了,竟然忘了把箱子的钥匙给您,若是让您砸了,箱子,那就是咱家的罪过了。”
孙可望接过钥匙,心中暗道,幸亏给了赏钱,要不然就是一场麻烦,太监临走时候,对孙可望说:“义王爷,最那只箱子里,可是有皇上亲自准备的一件礼物,未曾记录在礼单之中,说是让您当着全家人的面亲自打开,这可是皇上口谕,您可莫要声张,万不可让皇太后知道了。”
“太后?”孙可望也知道那位太后的能量,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等他问,太监已经是走了,孙可望疑惑着走向那箱子,同时对管家说道:“让府里的人都跪下,瞻仰圣物。”
孙可望走到最箱子前,看到一把铜锁,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箱子小不一,样式不同,但锁却是一样的锁,那钥匙自然也小一样了,孙可望只得一把一把的试验,待试验到第五把的时候才是打开了铜锁,一把掀开箱盖,孙可望看到的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火药柱,而这也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剧烈的爆炸瞬间撕碎了孙可望和跪成一圈的家人。
足足五百斤的火药从义王府之中爆炸开来,把周围的一切横扫一空,孙可望一家,全部死于剧烈的爆炸之中,事后满清甚至没有拼出一具完成的尸体,甚至不知道孙可望是死了还是被掳走了。
而安全局的宣旨队伍也被波及到,有几个人受了伤,而在义王府不远的盛君塔上观察的情报员,亲眼目睹了孙可望亲手打开箱子的画面,确认了孙可望的死亡,而这一消息随着宣旨的太监一起被送到了天津,并且在两日后乘坐一艘桨帆船前往了烟台一带,顺利把这个消息送达了青岛,继而传递到了贵阳府李明勋那里,一直到这个时候,李明勋才能确认自己的西南计划可以顺利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