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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章六一 公车上书

    洪承畯随着何文瑞返回了福州城,很快,东南战区光发骑兵赶往东南十一府一州,将《告沦陷区绅民书》、《安民告示》、《东南科举布告》、《洪承畯致东南绅民之公开信》以及量官方文件散发下去,何文瑞还让人复印了许多份本营中支持东南开考的报纸,一并下发。

    这个时候,东南战区在东南是高歌猛进,连破州府,而满清则是节节败退,但合众国实际控住各州府和县,一些小县城、乡镇和部分卫所都为士绅民团所据,骑兵分散各,将资料或挂于村镇门口,或立在县城左近,并且利用来往商贾和普通百姓散发,力图让更多人知道,而何文瑞也把东南科场的开考日期定在了七月一日。

    在简单粗略的人口统计之中,福建八府一州共有人口五百万,潮州一府有一百二十万,浙南三府(并非全部占领)约有人口二百七十万,东南实际控制区,拥有人口近九百万,实际上,福建一战,就是让合众国的人口翻了一番,而按照合众国以往的经验,即便只是对这些人口进行基本的统治,也至少需要三万五千名行政、司法和治安官员,而所谓的基本统治就是收取足额的税收,对重刑事案件进行公开审理和判决,治安上不出现有组织犯罪,包括叛乱,山贼和土匪。

    如果从合众国官僚体系内全额调派官吏治理,意味着合众国三分之一的官员将要调往陆,这种导致内部动荡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而且从海外领地调遣官员前往时间上也不被允许。

    所以,治理东南所需要的官吏,以本营调遣为主,充任政府体系内的主要官员,包括行政、司法和治安官员,而配属的中低层官员、副职中的一半,则由合众国各国力学的实习学生、统战学堂政法系毕业生担任,另外一半由科考选举的读书人担任,而科员、事务员等基层吏员,优先安置伤退军人和退役官兵,部分还是要本地的科考产生。

    这也就是说,合众国为本地的读书人提供了至少两万个吃公家粮的职位,虽然绝部分的职位都与封建王朝的科举选出的进士、举人所担任的职位完全不同,但至少给予他们参与地方治理的权力和上升的渠道,当然,真正的缙绅士夫对这些职位是嗤之以鼻的,但庶民地主和富农家的读书人并不会,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科举制度中的失败者。

    而在各种资料下发之后不到半个月,何文瑞下发了第二种资料,这种资料便不是能公示的了,因为这是谣言,这个谣言五花八门,但格式都是一致的,一般是某某家族已经派人去了所在的州府,并顺利获得考试资格,而这一科参与的人很少,便是个廪生资质的,考试完也能被授予通判这一州府副职的高阶官职。

    谣言一出,八闽之地到都是往来的读书人,前往自己的州府报名参加考试,而到了所在州府之后,读书人接触了他们刚刚接触过的信息传播手段——报纸,各式五花八门的报纸上,几乎都是关于东南科考的新闻,考官、考生甚至于考题,也正是因为这考题,何文瑞遇到了第一个麻烦,那就是士子公车上书。

    (公车是汉代接待臣民上书的官署名)

    何文瑞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阵阵鼓声,何文瑞不仅脸色发怒,喝道:“去看看是何人在闹事!”

    他原本心情不错,因为福州城内已经充塞了来自东南各地的士子,这意味着,传统汉地的中低层的读书人开始接受合众国的政治体制,可谓迈出了第一步,在李明勋给何文瑞的亲笔书信中,李明勋提到过,能做到这一步,比歼灭满清十万军队还要重要,他正奋笔疾书给元老院写汇报文件,却是被人惊扰了。

    书记官快步进来,说道:“长官,外面有人鸣冤鼓。”

    “什么人这么胆!”何文瑞放下笔。

    书记官道:“是前来应试的各地士子代表,一共十二个人。”

    一听是士子,何文瑞便是认真起来,说道:“接到花厅去吧,命人奉茶。”

    何文瑞在花厅接见过一批士子代表,就好像后世的新闻发布会,回应了部分士子的疑惑,但书记官为难说道:“这次恐怕不成,士子代表是十二个,但周围聚拢了成千上万的人呢。”

    “快,去城外找白荣安,让他集结军队,一旦有事,听我命令行事。”何文瑞一边换官袍,一边命令道。

    待他出了官衙的门,却见十二个士子盘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四周聚拢了无数的人,黑压压的看不到头,前排多是士子,还有各行各业的人。

    何文瑞见人声鼎沸,拔出手枪打了一枪,喝道:“本官乃至福建行政长官何文瑞,本官已下发告示,令士子安心等待开考时日,为何在此闹事?”

    那十二个士子中一人站出来,向何文瑞作揖之后说道:“学生赵文廷,福州长乐人士,是前来应试的士子,我身后这些朋友同样也是前来应试的,他们分别代表延平、温州.........。我等感觉此次东南科考存在弊端,特此前来申辩的,并非蓄意聚众闹事。”

    何文瑞听着,这十二个人是代表了东南十二府一州中除却潮州府的所有地方,要知道,潮州在合众国手中已经有五年,一应与国内相同,此次划入东南科考,也不过是例行公事,那里的学生早就知道如何作了,而眼前十二人代表了东南新复之地,何文瑞心中暗骂此间人口不足,若是在本营,哪怕是在潮州府,如此多的人联名结社,早就被安全局或者其他治安机构侦测知道了。

    “申辩什么?若是申辩,直接找行政官署便是,在此团座,引来百姓围观,岂不是有要挟之嫌?”书记官喝问道。

    士子们当然也这个意思,但这个时候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赵文廷说道:“我等并非有意如此,请人海涵。”

    何文瑞示意不要在追究,问道:“好吧,你们有什么需要申辩的。”

    赵文廷拿出一沓报纸递交过去,问道:“不知这几份报纸上所言试题是否是真的。”

    何文瑞接过,看了一眼,都是本营一些小报,最近才传来的,并非何文瑞让人精心挑选的内容,上面倒是也没有什么,只是列出了本营行政职官考试常考的几道题,然后用戏谑的语气问,东南士子是否能回答的出来,直言,十之八九答不出来。

    那题目多是常用术算、逻辑题目,与八股文考试内容完全不同,要知道,明清科考主要考八股文和试帖诗,八股文选择四书五经,从九本著作中挑选一两句话来,让考生以古人的口气阐明义理,‘代圣贤立言’,各式、规范甚至于字数多少都有死规定,考的是对儒家经典的掌握和撰写八股的能力,但合众国的考试,那都是经世致用的,与成为官吏后遇到的问题是一脉相承的,更是没有八股文。

    “笑话,天下安有直接询问考题的考生?”书记官笑道。

    何文瑞瞪了书记官一眼,回应道:“此次科考,虽然未必考这些题目,但多半与此类似,报纸上虽然出言不逊,说的可是事实。”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赵又廷道:“我等士子便是担心于此,才聚集前来的。”

    何文瑞的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握紧,若是这些士子逼着东南科考考八股文,此间之事便是完全失败了,那只有一网打尽的结局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未说话,主考官洪承畯便是走出来,洪承畯朗声说道:“诸位士子,国难当头,民族危亡,岂是义理之学可解的,如今之危局,天下苍生还需诸位相助,而领导之人,必学经世致用的学问,因此,此番科考,会增加量逻辑、术算、治政、法律条文等题目,是为纾解国难之举!”

    “妈的,这读书人吹牛的功夫,老子是真比不上啊,说道理,一套一套的。”何文瑞暗自说道。

    “我等精研八股之学,累年累月,呕心沥血,若是不考,实在不公!”赵文廷高声问道。

    “考试,但讲公平,又不独针对你一人,也不独针对精研八股之士子,如何不公?”洪承畯问道。

    何文瑞张开报纸,指着上面一道三角函数题目,问道:“诸位士子,这类题目,尔等可学过?”

    众人皆是摇头,何文瑞又问:“可有商贾在?”

    人群中钻出一胖商人,嘿嘿笑道:“小人经营茶叶,算作商贾,小人也不知道这线条圈圈是啥。”

    何文瑞又问:“匠人可知?”

    一匠人站出来:“小人乃南台船厂的木匠,也是不知这是何物?”

    何文瑞五行八作都问过了,全然无人知晓,何文瑞道:“此间题目,海外各学院学员知晓,便是一十岁孩童也可解答,军中之军官,行政官署之吏员也可解答,但此次科考并不面向这些人,因此,会者不能考,考者皆不会,而但凡考试,都需文字为媒介,天下识文断字之人,还不是你们这些士子,此次科考,虽然面向众,但依旧是尔等独占鳌头,如何不公?”

    赵又廷道:“人所言有理,可我等士子难谁人明白,以往科举,虽不知题目,但到底知晓类别,还能预先学习,如今新朝开试,我等全然不知,若是结果出来,人人得分很差,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东南士子无能,那海外同僚如何接纳我们与之并坐呢?”

    说到这里,何文瑞倒是有些明白了,这些家伙不是拒绝新试题,而是怕考砸了,试想也是,同样的尸体,在本营在潮州府,得八十分以上者比比皆是,若在福建,岂不是连及格的都没几个吗,这样一群笨蛋里挑选出来当官,不仅海外同级官吏不服,本地百姓也是不服啊。

    何文瑞想起琼藩子弟第一次参加统战学堂考试的事前准备,顿时有了主意,说道:“尔等士子的意思本官已经明白了,本官这就吩咐下去,闽浙十二州府预定于七月一日进行的考试,暂且定为初测考试,给予你们学习、准备的时间。”

    “敢问人,何为初测?”赵文廷问道。

    何文瑞道:“仅考书写、阅读和基本术算三项,书写考写正楷小字,阅读以北京官话为上佳,至于术算,仅考加减乘除基本运算,通过初测者才能进入下一轮。”

    这下,士子们算是安心下来,何文瑞道:“至于新试题目的学习问题,行政官署会进行研究,三日内给予你们答复,如何?”

    “有劳人!”众士子一并拜礼。

    待官署前的人散尽,何文瑞返回了堂,洪承畯担心问道:“何人,此番东南开考,事急从权,不如先以八股取士如何,待日后慢慢改观。”

    何文瑞坚定说道:“若以八股取士,不如不取,八股取士海外同僚如何看,那不是自残吗?”

    “可士子们反响如此,如何收场?”洪承畯问道。

    何文瑞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

    说着何文瑞一招手对书记官说了几个名字,不消多时,七八个官署的年轻官员走了进来,这些人都是统战学堂毕业的新生,都是来自晋藩和蜀藩,他们要么是藩下某位将领的庶出子,要么索性是低阶军官、官吏的子嗣,要知道,统战学堂已经在两广和云南主要州府办了初级学堂,广州、昆明和琼州办了中级学堂,学堂是由各藩镇出钱,藩下子弟免费入学,每年统战学堂都会从中遴选一批优秀子弟。

    何文瑞眼前这些,都是缺乏背景的明国藩下子弟,在藩地,以血统和背景任命官员,子承父业是基本规矩,导致许多优秀的藩下子弟得不到重要,虽然合众国官僚体系中也有各类黑幕,但却没有继承制度,给予这些子弟更多的进身空间,也不必看别人脸色行事。

    “你们刚从香港过来,在学院学习时候的资料是寄回家了还是在身边。”何文瑞问。

    “回长官的话,我们来时还是实习身份,学习资料在身边,待转正之后才会寄回家。”一个人回答道。

    何文瑞点点头:“好,把你们的学习资料全部上缴,本官有用,行政官署会根据其市价给予你们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