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河间府。
一支规模不的骑兵部队沿着官道向北前进着,速度并不快,惹人瞩目的是军中的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剽悍的近卫骑兵们翼护在它的周围。
数千骑兵在周围纵横驰骋,一路向北,直击京城,气氛略显紧张和忙乱,而马车之中则是另外一副景象,车中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李明勋的侍从官,盘坐在门口,另外三人各自占据一角,正是三皇之战的主角们,皇帝和曾经的皇帝。
三人状态各异,永历面前的桌案永远是摆满了书籍,埋头其中,旁若无人的写写画画,根本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顺治也是如此,只是他面前的桌案上只有几页纸和钢笔、墨汁,他却不似永历那般奋笔疾书,而是时而写就时而回思,每次停顿下来,神态各异,时而悲伤,时而微笑,有时甚至笑出声来。
而李明勋手里拿着的是从顺治桌上拿来的稿纸,他在读上面的内容,看的非常随意,看完了,用钢笔在正下方写下阿拉伯数字,标注好次序,然后放回顺治身边的小匣子里,他理完,脸上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再看顺治,面前只有两张写完的稿子,也就不去再碰了。
顺治被俘后,想过死,想过逃,他以为自己会受到折磨,会被坑杀,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无人来审问这位知晓清一切秘密的男人,他的生活起居变的简单,食物并不美味,但是充足,衣服鞋袜稀松平常,但也一样不缺,一直到近卫军把他带上这辆马车,面对李明勋,而李明勋问他这段时间干了什么,顺治才想起,这几日他除了忐忑和胡思乱想,什么也没有做,李明勋建议他写点东西,顺治拒绝,但他误会了李明勋的意思,李明勋想让他写的是关于他与董鄂妃的情故事。
“你知道吗,在海外,我们国内,很多人传言你的董鄂妃是某位江南名妓,而且她是被你的皇后毒死的。”李明勋这么对顺治说。
而顺治想起自己在青州听过看过那些半真半假的说清宫系列故事,先辈们事他已经无法改变,顺治不想自己最的女人被人污名,于是写了起来,然而,写起来却是没个停止,经历了这么多,他越发回忆和那个女人的点点滴滴。
放下稿子,见顺治扭动脖颈松快身体,李明勋笑着说道:“你们新觉罗皇室,与女人之间总是会发生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新觉罗都是多情种,我幼时便是听人这么说,先父如此,我没想我也逃不脱.......。”顺治低声说道。
李明勋轻笑,没有评价什么,顺治问道:“你为什么支持我写这些?”
李明勋微微一愣,心想,自己总不能说因为改变了历史,有些不甘心让后世没了那些清宫戏。且不说顺治是否明白,穿越送炮这种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
“写东西自然是给人看的。”李明勋道。
顺治敲了敲桌子,说道:“你认为这些会传诸后世吗?”
李明勋道:“当然,或许这一二十年不会,但将来总会有人对混乱的满清后宫感兴趣的,至少你们的后宫生活比明朝皇帝要丰富多彩的多,明朝皇帝选后妃,可都是小家碧玉,没什么故事,你们嘛,联姻、收继婚、选秀,好多令人遐想的元素。”
顺治皱眉听完,依旧有些不明就里,他想了想,从匣子内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明勋,李明勋拆开看了,那是顺治亲手所写,写给京城里的宗亲和八旗权贵,意是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便可得到平安,这话说服力倒也不低,连顺治都可投降免死,其余人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什么意思?”李明勋收起信,问道。
顺治道:“打不过,就加入他,这是先父曾经教导我的道理。”
李明勋顿时来了兴致,顺治说道:“我曾经阅读过你们东番的很多报纸,在那上面,将我们定义为犬羊夷狄者居多,但也有人将我们定义为游牧民族,或者游牧、渔猎和农耕兼备的民族,分析清崛起的缘由,虽然我们满洲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但本质上依旧是游牧民族,从长白山到西域的数万里广袤草原上,打不过就加入是恒定的法则。
在这片土地上,匈人强时,我们都是匈人,突厥强我们都是突厥,蒙古强我们都加入蒙古,依附强者,顺从强者,这是活下去的法则,无数的草原民族,无论他们当年如何辉煌,都曾卑躬屈膝过,蒙古人之后,轮到我们满洲、女真了。”
“可笑,竟然把数典忘祖说的这般义正言辞!”李明勋的侍从官忍不住讥讽道。
顺治冷冷一笑:“三千年来,草原上跪不下的民族都灭亡了。”
“你认为我会接受你们吗?”李明勋问道。
顺治很肯定的说道:“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们汉人的王朝政权,生来就面临着来自草原的威胁,从秦汉到前明,都是如此,你们强盛时,也不过把匈奴、突厥之流驱逐到漠北,去西域,何曾真正用武力毁灭过一个草原民族,那些消失在历史的蛮夷,没有被你们杀光的,只有被你们同化的,这是历史不是吗,也是现实!”
“可是你为什么会帮我呢?”李明勋问道。
顺治笑道:“或许是因为仁慈吧,正如你们的报纸所言,你们拥有文明、法治,这些是你们的优点,也是束缚自己的道德绳索,相对于那些纵横草原的民族,你们在树上看清楚了那个人,衣着打扮和随身军械都是东番打扮,除了一口流利的蒙古语,已经看不出是蒙古人了,而且他的口音与自己类似,而这个骑兵的年纪不,比阿桂还要小很多,或许只有十六七岁。
“.....乌力吉啊,乌力吉,你真是一个又蠢又笨的傻狍子,骑在马上都能睡着.......。”那人碎碎念着,埋怨的人却是自己,但是他走到松树下,看到刚熄灭的篝火,闭上了嘴,压低声音喊道:“长官.......,库勒哥......,你们已经到了吗?”
乌力吉正在喊,忽然感觉脑袋上有声音,抬头便是一个黑影落下,脑后一疼晕了过去。
“一个投降东番,背叛长生天的叛徒,杀了他吧,阿克墩哥。”阿桂牵着逃走的马匹走来,看到昏了的乌力吉,怒气冲冲的说道。
刚说完,他看到乌力吉的靴子,上去一把扯下来,套在自己脚上,里面竟然还是干的,穿着很舒服,再看乌力吉脚上还有袜子,裤子也是趁了棉花的,厚实的外袍下面还有一件合身的夹袄,手上也有手套,棉帽子也是精巧,阿桂再看自己身上的东西,简直像一个牧奴,他更是气不过,愤怒的踢了乌力吉一脚。
乌力吉睁开眼睛,看到阿克墩和阿桂,吓得连连喊:“饶命,饶命,两位主子饶命。”
看他年轻不,口音也是熟悉,阿桂对阿克墩说:“主子,是咱科尔沁人。”
阿克墩没有说话,而是用一团草塞进乌力吉的嘴里,拔出了刀:“把马牵过来,杀了他便走,这狗东西是来找人,这里待不得了。”
阿桂见乌力吉满脸求饶,对阿克墩说道:“主子,要不先问一问,兴许他知道咱们家人的情况呢。”
阿克墩犹豫了,他把刀架在了乌力吉的脖颈,警告道:“问你什么,说什么,一句假话,割你耳朵。”
乌力吉死命的点头,阿克墩拔出他嘴里的草团,问道:“你科尔沁哪个旗的?”
乌力吉连忙说道:“奴才乌力吉,是科尔沁左翼中旗,佐领主子是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