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吴三桂作为边墙之内最后一股抵抗帝国的封建势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在其内部分化的时候,帝国西南的战争机器早已满负荷运转起来,原本西南战区司令部就拥有充足的战争经费,而各省抄家清算所得也可为军需所用,上千万两白银化作燃料投入到这台战争发动机里,让其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珠江之上新出现了十几家船厂,工匠们在制造可以直接从珠江口驶到桂林的江船,各地的高炉冒出滚滚浓烟,铁匠工坊里的金属滚滚流淌,无数刚刚从被清算对象里解除人身依附关系的人加入到了工坊之中,承平多年的两广云贵所拥有的充沛人力资源在资本的驱动下正在快速的分配而使用,以珠三角为基地,珠江为航运通道而形成的进攻道路被打通,而李君度也把战区司令部正式从武昌迁移到了贵州。
而从帝国二年到来后不久,战区司令长官李君度面前的幅作战地图上,一枚猩红而巨的箭头是那么的夺人眼球,从贵州直刺重庆,而这支箭头下,有两个山地旅作为主力,配属的还有已经归附的土司兵马,而后继主力则是一个主力军,显然,西南战区司令部的计划很简单,从贵州进入四川,攻占重庆,截断长江后,协助湖广主力夹击川东一带的叛军,打通长江航道,以便让主力军队顺利进入四川盆地。
成都。
“国相,局势怎么样了?”吴三桂捏了捏自己的眼角,轻声问道,夏国相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抬头看去,发现吴三桂原本圆润的脸多了几分棱角,头发干枯发黄,眼圈也有些发灰,好像几日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夏国相知道吴三桂这般虚浮不可不是因为忧心局势,而是这段时日在这座行宫一样的寺庙被酒色淘虚了身子,而夏国相还是有些后怕的,自己不过出去了近两月,吴三桂就是这般模样了,幸亏没有耽搁太久,夏国相沉声说道:“王爷,卑职这段时日去了汉中、夔州和重庆,情况都不是很好,东番兵屡屡试探攻击汉中,密谍探子也多了许多,而夔州方向出现了几个新的番号,主力调动频繁,但卑职以为,最危险的还是贵州方向,贵州和重庆一带的土司很多选择了中立,投向东番的也不少..........。”
“这些都不重要,本王问的是,东番那边可有和谈意向,他们在这件事上有异动否?”吴三桂打断了夏国相的话。
夏国相低声说道:“卑职带人去了贵州,但是未曾见到那位英王,东番方面总是拖沓延误,分明是拖延时日,卑职便伪作信使先回来了,但在贵州的时日,倒也打探了不少消息,东番在云贵两省举募兵,已有两个月,与以往募兵年龄限定在二十五岁下不同,这次年龄最高可达三十五岁,若曾有军中服役履历,优先任用,据说要募两万五千人,晋、蜀等藩的老兵很多应募,甚至连满清绿营旧部,若愿意从军的,也一应接受。另外卑职还通过以前的老关系,得到了一个情报,那些个已经投效东番的土司,虽然得了爵位和恩赏,但却没有见到英王本人..........。”
吴三桂眼睛一亮:“这就是了,这就对了,招募老兵肯定是稳定地方,土司不得见,说明那贼王多半是死了,这是东番在装腔作势,摆出增强云贵两省兵力的模样,实际却是受挫了,国相啊,他们哪里是在拖延,分明是没有人做主,要请示京城中枢啊。”
夏国相低下头,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他就知道吴三桂会这么想,但是也没办法,正要辩解几句,希望吴三桂振作起来,预做力战准备,但吴三桂却是打了哈欠,摆摆手:“本王倦了,国相先去吧,若是使团有消息,再来禀告。”
“是,王爷。”夏国相应到,见吴三桂气色着实不好,夏国相又说:“王爷,西南几百万百姓,藩下数十万子弟都指望着王爷呢,王爷可一定要惜身子,卑职两月不在,觉得王爷消瘦了好些,精神也不......。”
吴三桂随口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去吧,去吧。”
夏国相无奈出了殿,而吴三桂则拍了拍手,两个轻衣薄衫的女子走了出来。递给了吴三桂一杆烟枪,吴三桂点着了一口,发出一声惬意满足的呻吟,感慨道:“舒坦,舒坦.......。”
两个女子一个捏肩一个揉腿,更是让吴三桂满意,他问道:“方才那人说本王瘦了,精神也不好,你们觉得呢?”
“奴日日在王爷跟前,只觉得王爷龙马精神,更胜从前了。”
“是呢,是呢,奴也觉得王爷生龙活虎,气如长虹.......。”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本王自己也觉得气力上长进不少,精神更是好了。”
夏国相走了出来,听到里面吴三桂和女人嬉戏的声音,越发后悔当初送女人给吴三桂,原本只是想以此得到重用,一解吴三桂屡次失败的苦闷,不曾想落得这般地步,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自己走时,吴三桂明明作法事,祈求神佛,他也交代了寺庙主持要加以劝说,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王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夏国相招来侍卫,问道。
侍卫道:“王爷这段时日不是一直如此吗?”
夏国相问:“我送王爷的西洋女人怎么不见了,还有,寺庙了也没有了诵经声,出了什么事?”
“哦,您说这个啊,马宝将军给王爷推荐几位密宗上师,这您知道啊,这几位上师佛法高深,又懂房中秘术,王爷很喜欢,就把那些原来的和尚全都赶跑了!而王爷还得了几种秘药奇药,极为受用,特别是那福寿膏.........。”侍卫讲了吴三桂的一些变化,夏国相一脸骇然。
“那福寿膏是马宝献上的么?”
侍卫摇头:“应该不是,马将军只献了一次药,这两个月一直在川南,来往也都是公事。”
“我知道了,退下吧。”夏国相说道,他原地想了一会,急匆匆的离去了。
侍卫见他走远,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啊呸!什么东西,把老子当奴才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若不是看在你是王爷女婿的份上,谁鸟你,问东问西的,当老子是你家奴才么,哪里有马将军一半的懂礼数!”
侍卫说着,摸了摸身上,几块冰凉坚硬的金属嘎达来自马宝,却是真真正正的温暖了他的心。
这个时候,换班的侍卫到了,问道:“你自言自语骂谁呢?”
“骂一只狗呢。”那侍卫随口说道,然后交代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摊开纸笔,把今日夏国相回来的表现和他听到的所言所语全都写了下来,简直就是不成章法,字也歪七扭八,但贵在真实,写完了这些,他从侧门出了寺庙,来到一酱菜铺子里,买了酱菜,把信交给了掌柜。
掌柜一听是有关夏国相的,嘿嘿一笑,拿了一个酱菜缸子,说道:“陈人,您多费心了,这是我家老爷给您备下的,一百两纹银,等老爷看了信,定然还有回报。”
陈姓侍卫哈哈一笑,收起银子说道:“我哪里在乎这些东西,我与马人诚心相交,他让我办的事,我可是办的妥帖,另外,你给他捎话,让我安置的人我安排妥帖了,只花了二百......二百八十两。”
“是,我一定把话捎到。”
贵州。
“殿下,有密信。”
“恩。”李君度放下了手里的公文,从侍卫手中接过了信件,看了一眼,转向情报参谋:“这段时日与我们接触最多的不是重庆的谭宏么,怎么马宝忽然这么主动了?”
情报参谋说道:“王爷,谭宏也屡次提到,他反应是能得到马宝呼应的,二人同进退。”
李君度把那信递给了情报参谋,笑道:“既然谭宏代表着马宝,那马宝为什么忽然主动找上门,说只与我见一面,即可进入巴蜀,剿灭吴贼,平定西南。”
几个参谋看了一眼,一人说道:“可信不得呀,王爷,以免有诈,广州之事不可在发生了。”
显然,参谋们是不知道李君度是假装遇刺的,倒是侍卫长道:“看起来马宝很有诚意,时间和地点都让我们选,只是限定了人数。”
李君度点了点侍卫长,说道:“你去见一下马宝的人,问他马宝为何有这般把握,他若不知道,就让他回去问马宝,若知道,就立马说出来,不然我不见。”
侍卫长连忙去了,不消多时就回来了,说道:“殿下,那厮说了,马宝有把握干掉吴三桂,搞乱平西藩。”
李君度哈哈一笑,难怪马宝敢说如此话,他已经明白了马宝的意思了,平西藩现在打的是以战促和的主意,想要利用四川盆地周围崇山峻岭来阻挡帝国军,但随着双方力量对比的失衡和李君度规模招降纳叛,平西藩内部已经动摇分列,除了全身而退荣华富贵的共同心愿,就只剩下吴三桂这个藩主在捏合了,而只要吴三桂死了,平西藩立刻四分五裂,无论是打还是招,都会比以往更顺利。
“本来想着春夏季节做好准备,趁着秋季涨水,冬季少病再行进军的,不曾想还有这么一个机会。”李君度笑了笑,他立刻吩咐道:“你让人告诉马宝的人,就说本王答应与他相见,就在毕节吧,本王会先把那里的军队撤走,只带一百侍卫去。”
半个月后,李君度抵达毕节的时候,这座小城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一直在城内饭馆等到中午,也不见有人回报见到马宝的队伍,可到了中午的时候,马宝竟作商贾打扮,只带了两个随从就出现在了李君度的面前。
“马将军好胆色!”李君度赞赏道。
“殿下少年英雄,岂是我一个老朽能及的,殿下谬赞了。”马宝应承着,眼睛却总是盯着李君度打量
李君度呵呵一笑,拍了拍健硕的胸脯,把手放在桌子上摆出掰手腕的模样说道:“老将军若是疑我带伤前来,可与我较量一番臂力,如何?”
马宝微微一愣,李君度又笑:“若老将军以为这是孩童游戏,本王这里还有几张不错弓,老将军不如考较一下本王的弓术?”
马宝摇摇头,叹息说道:“不敢不敢,老夫此次前来,是想让殿下给老夫一家三十一口一条活路的。”
“本王倒是想知道,吴三桂对你不错,甚至救过你性命,为何将军要行这等反叛之事?”李君度问道。
马宝脸色忽然煞白,又突然涨红,说道:“老夫戎马一生,也曾想为吴三桂战死,可那厮却是早已没了斗志,整日躲在别院里淫乐,一应军政事都求诸于神佛,一不是明主所为,更非英雄行径,老夫何必再迂腐不堪呢。
英王殿下,老夫愿意为新朝除此贼寇,免西南百姓受涂炭之苦,但也请殿下以功赏赐,老夫不贪权恋栈,不希图爵位官职,只想带着一家避居南洋,再不招惹是非,如何?”
李君度笑了笑,知道马宝这是被清算这等事吓怕了,想着跑到南洋,避免秋后算账,他早有预料,一招手,侍卫长送上一沓子文件,李君度说道:“这里面有一窑照,是南洋槟城附近一开采五年的锡矿,还有几份殖民公司的干股,几样算起来,一年也有七八万两银子的分红和获利,老将军若是能为帝国办一件事,这些就都是您的了。”
“什么事?”马宝问。
李君度直接说道:“成都城中尚有不少前明宗室,特别是永历一家,将军得想个法子保住他们一家,本王也好向皇后和太子有个交代啊。”
马宝可没想到李君度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成都的前明宗室,一时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