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箭矢破空而来,李君华连忙向一侧甩动身子,同时拔出手枪向来袭的玄烨射了一枪,但仓促之间哪里是能完全躲避的,他只觉得脖颈一凉,立刻就是火辣辣的痛感传来,也不知方才那一枪打中没有,只见玄烨纵马而来,也顾不得换武器,把骑弓抡圆了狠狠砸向李君华,李君华躲闪不及,被砸在了脑门上,好在铁盔挡住了沉重一击,但他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是什么不知道了。
欺身而过的玄烨拨转马头,准备结果了李君华,却见手中的骑弓的弓弦崩断,正要拔刀上前,却是看到禁卫骑兵已经疯一般冲了过来,他不敢再恋战,驭马逃命,随手用残弓勾住李君华坐骑的缰绳,狠狠了马鞭,向着来时的道路奔逃。
亡命狂奔了一阵,就在追兵要追上的时候,斜刺里有一支骑兵杀来,马上那人正是皇太弟福全,他拼死命人挡住追兵,带着玄烨逃回了营之中。
翻身滚落马来,玄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胸口和腿,低头一看已经有鲜血渗出,再看顺手拉来的敌方坐骑,右臀还有一根箭在上面,玄烨吩咐道:“快些.....快些把这匹马身上的箭拔下来,把夫叫来,为朕疗伤。速度遣人到前沿,就说东番伪太子伏诛,天佑清!”
福全拉来了夫,只许其一人进帐,自己打下手,当他端着热水走来的时候,玄烨的衣甲已经脱下,胸口有几个伤口,腿上也有枪伤,细细一看,胸口是被霰弹所伤,好在铅弹穿透衣甲,没了多少威能,只伤了皮肉,而腿那伤却是有些骇人,小心取出铅弹,不见喷血,夫才是放心下来,说道:“皇上,幸亏没有击破血管,不然神仙也难救了。”
“好,福全,快.....快帮着夫把伤口包起来,取朕的备甲来。”玄烨艰难说道。
“皇上,这个时候可不敢乱动,万一血管破裂,那........。”夫劝说道。
“不,东番贼酋已死,朕要让清将士看到朕还活着........。”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玄烨此刻面色苍白,但包扎伤口,换上新衣之后还是起身,在福全的帮助下登上战马,让他骑乘李君华的坐骑跟在后面,福全手中还多了一根长矛,挂着从马上缴获的披风、备甲等物件。
在清军开始欢呼帝国太子已死的时候,还在进攻的西进军团登时有些慌乱,好在两翼主帅经验丰富,军慌而不乱,但继续进攻已经不可能了,且不说军心不稳,连续一个下午的进攻,依旧没有打开局面,军卒体力也是不支了,陈平等将领亲自压阵,把各军撤了回来,战场上,火器发射的硝烟和铁蹄激起的烟尘弥漫着,将阳光遮了半,过了许久,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彩也被春风吹开,残阳投射出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战场,帝国士兵看到,远清军阵营前,一列骑兵经过,其中一匹神骏至极的黑色战马尤为惹眼,马上还举着军中都熟悉的甲胄披风,人人皆知那战马是太子所有,衣甲也是太子所用,刚又听闻太子阵亡,军心乱,不光底层士兵,就连将校们都沉不住气了。
“将军,问过了,后营和辎重队都遭遇了袭击,太子所在的驼城也遭遇了袭击,太子生死不知,兄弟们没了主心骨,要不您........。”一个校官到陈平面前,正声说道。
陈平不待他说完,一鞭子在了他的脸上,喝道:“我什么?我要去看吗?该死的蠢货,我要是再走了,岂不是军阵乱。”
这下不敢有人再说话了,陈平左思右想,又见敌阵欢呼一片,也不像是作假,至少那马匹衣甲都是真的,他心中实在不安,再看士卒也无有斗志,立刻命军队交替后撤,分批退入驼城之中,待军稳住阵脚,他才是打马了去了驼城。
老远就看到帐前乱做一团,禁卫骑兵正在集结,乌以风在昏暗中呼喊咆哮,靠的近了,才是听清。
“太子成了这个样子,我等都是死罪难逃,快些上马,随我一道杀入清军营,非得取来伪帝脑袋不可!”乌以风声叫喊到,在他脚边已经是满地尸体,都是到了科布多一带俘虏的清军,此刻都被他杀了泄愤了。
陈平冲过去,一只手把他从马上拽下来,狠狠的打了几巴掌,骂道:“乌以风,你个蠢东西,还他妈嫌不够乱吗?就这么带弟兄们去送死!”
乌以风吐出一口鲜血,眼睛血红,指着帐篷,争辩到:“陈平,太子他,太子爷他........。”
“太子好好的,你给谁哭丧呢!”陈平叫道,拽住乌以风胸口拉到面前,咬牙低吼:“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再犯浑,老子杀了你!你他妈要害死全军吗,你要害帝国遭遇从未有过的失败吗?”
陈平的话,让乌以风稍稍安静下来,陈平拉着他进了帐,却见几个军医围着太子,端出来的水都是血红的。
“太子......太子如何了?”陈平拉住军医,问道。
“已经止住血了,不会有碍了。”军医低声说道。
陈平心中稍安,却冷着脸问:“军中无戏言,你得说实话!”
“将军,实话就是无碍,可要是发炎感染,就不好说了!”军医低声说道。
那就不是陈平能考虑的事情了,至少太子没有死在军前,那就好,但陈平走上前看到的是昏迷的一张脸,他立刻放弃了让太子出面安稳军心的办法,走出帐,去各营巡视去了。
当李君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只不过身前聚拢了太多的人,他只看到一排黑影围着自己,他轻声一笑:“我是死了吗,这么多小鬼?”
“太子爷,您安康着呢。”乌以风见李君华醒来,握住的他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如雨下。
“父皇曾经跟我讲过一个笑话,说昏迷的人醒来,第一个要求是要水喝,你们瞧,我还没有要,乌以风就开始造水了,你的泪我可不喝,太咸了。”李君华半开着玩笑,让气氛轻松起来。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只觉得肩膀以上就没有不疼的,脖子火辣辣的,脑袋则是闷疼,叫来军医,问:“我情况如何,你如实说。”
“太子,您的伤并无碍,血已经止住了。脖子只是侧面被箭锋切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很长,但很浅,没有伤及动脉和气管。”军医说道。
“按你说的,我断然不会失血太多,那我为什么会昏迷?”太子疑惑问道。
军医道:“您不是因为失血而昏迷,而是被人打晕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辛苦你了。”李君华听闻自己无恙,心中也是欢喜,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细细一看,军中各将都在身边,而帐篷外面很是安静,没有枪炮声也没有喊杀声。
“我昏迷了多久,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是谁在指挥战斗,怎么不打了?”李君华心中一紧,立刻问道。
“您昏迷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天已经亮了,昨天乌将军把殿下救回来后,清军用您的战马和衣甲在阵前公示,并声言您已经战死,我军听闻,军心不稳,陈平将军接过指挥,让全军退入了驼城。”一个侍卫简单解释道,并且说:“对了,殿下,我们收到一个好消息,西路军前锋五千骑由云中绥靖将军许汉风率领,已经过了哈拉乌苏,中午便是能抵达,陈平将军说,待援军赶到,再行进攻。”
“哎呀,你们糊涂啊!”李君华登时激动起来,作势就要起身,但全身上下不听使唤,想来是军医用了麻药的缘故,他几番起不来,说道:“你们被伪帝骗了,他伤了我不假,我亦重创于他,伪帝身中两枪,伤势比我出来:“费扬古人,留下断后的人应该是我,您是陛下肱骨,清柱石,皇上可离不开你!来人,把索尼和费扬古绑起来,送过河去!”
此刻还未曾过河的就是萨布素的手下,闻言就把索尼等人绑起来,不管其如何说话,扔在马上赶过河去,萨布素一把火点了浮桥,召集麾下在旁,环视一周,还不过四百余,他沉声说道:“这最后一仗,不为皇上,不为满洲,为咱们的妻老小!”
陈平率军冲入敌营,营内是一片狼藉,到是人畜死尸,且见浮桥冒出浓烟,他立刻率军赶制,发现只一股小部队结成圆阵,长矛手和甲兵在外围,弓箭手在内,眼中尽是无畏之色,陈平叹息一声,知道已经追击不及了,对巴巴图尔说道:“派个人过去,让他们投降。”
巴巴图尔派了一队骑兵过去劝降,但靠到阵前,登时一波箭雨射来,半人被射落,阵中奔出步卒,连人带马砍杀当场,长矛着脑袋,在阵前喧叫。
“将军,您看........。”巴巴图尔有些犹豫。
“我早就听闻萨布素是个勇将,本想给他一条活路,但他自己却选择了绝路!”陈平冷冷说道,一挥手,绥靖旅的步兵上前,在敌阵前百米停下,一排排的燧发枪指向了萨布素的圆阵。
萨布素知道,这类圆阵挡得住骑兵,挡得住跳荡,但挡不住燧发枪,他高声喝道:“弟兄们,我辈兵卒,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随我冲过去,杀东番,杀岛夷!”
一轮齐射,冲锋的满洲士兵被打倒片,而在线列步兵从容装弹,准备收割生命的时候,抑制不住血海深仇的蒙古士兵已经从侧面迎了上去,登时与清军缠战在了一起。
清军虽悍勇,但蒙古士兵人数众多,步骑都有,步卒持长矛攒刺,骑兵张弓射杀,千余人围攻之下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杀灭全部,陈平走到尸体之中,看到萨布素的尸体躺在烂泥之中,全身上下创口无数,而一圈尸体围着他,想来死之前拉了不少人垫背,他叹息说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好汉子,天地,何不是战场,何不能建功立业,非要为丧家之犬送命,可惜了。”
“到底是曾经入主中原的族群,纵是穷途末路,仍有这般忠勇之辈,可惜我过于冲动,错失了剿灭满清余孽的最佳机会,致使放虎归山........。”李君华不知何时到了陈平身边,见满地尸体,又见浮桥毁坏,知道已经追杀不及了,无奈叹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