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威原本想在咸海旁的花圃,与他的蜜蜂小伙伴们渡过一个安静的冬季,甚至他都准备了猫冬用的一切东西,但来自伊犁、撒马尔罕、阿斯塔纳、费尔干纳与乌拉尔河畔的各种文书像是帝国十七年的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在移民问题上,有当皇帝的二哥在北京催促督导,无论理藩院还是内阁都尽了全力,超额完成了任务,但在移民安置问题上,驻疆臣与定边将军府显然没有准备有些不足,一路迁移而来,蒙古牧民的牲口与物资损失了很多,但到了目的地之后,很快就接纳了原本属于哈萨克部落的物资和牛羊,而很多来自漠北、关外的部落民感受到了哈萨克与河中之地的丰饶,比之他们艰苦的家乡,牛羊。奴隶乃至老婆都有分配,实在是太美好不过了。
但随着冬季到来,越来越多的问题浮出了水面,而今年哈萨克与河中之地的天气比以往更冷雨雪更多,冬季气候的严酷让很多还未恢复的牛羊直接被冻死,而因为对本地环境的并不熟悉,很多部落没有储备够饲草,有些刚刚分配了牲口的旗佐甚至直接被雪封在了山里,而更多的问题出自管理方面,李君威甚至一度要把陈平和常阿岱两个王八蛋的脑袋给拧下来。
这两个人最的工作疏漏就在于,把禁卫军官分开,让他们执掌刚到西疆的内藩旗佐和哈萨克人,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禁卫军的军官多是勋臣世家出身,即便是士兵也是内地身家清白的小资之家,这些人既不会说蒙古语也不会哈萨克语,既不懂的放牧也不懂的如何驾驭部众,他们面对分到手下的部众时,往往束手无策,或者随意听信他人之言。
李君威最为痛心的是,陈平与常阿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被这些牧户被外藩子弟掌握,即便他们知道,那些外藩子弟从小到就在部落之中长,跟着父兄学习如何驾驭牧户,掌管奴隶,更对牧群越冬、迁移这种事谙熟于心。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本该为帝国统御各新编旗佐的外藩子弟在撒马尔罕与伊犁城里睡觉,而那些连羊粪蛋子都受不了的禁卫军官却被派遣到了各个旗佐之中,做他们根本做不来的事情。
而李君威在进行简略的调查之后发现,因为他不拘一格用人的缘故,在这些规划之中常阿岱和陈平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如果不是有禁卫军官冻死在某个被雪封山的谷地之中,李君威还不知道呢。
“把禁卫军全都调回来,把巴图鲁营和怯薛派过去接替他们,禁卫军懂什么将御部落,他们懂什么水草,迁移和牧场吗,你们两个脑袋里是羊粪蛋子吗!”李君威到了伊犁,对着陈平与常阿岱就是一顿破口骂。
“是,已经在做了,只是.......。”陈平低声说道,自从他当上这个定边将军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
李君威怒道:“只是个屁,立刻去做,把所有的怯薛和巴图鲁放出去,等他们到了,交接完成了,再让禁卫军全都回来,皇兄费尽心力,朝廷穷尽财富把这些人从漠北、关外迁移来,不是让你们派一群蠢蛋去把他们坑死的!”
“是,全面铺开,立刻去办。汉地来的移民已经妥善安置了,伊犁与费尔干纳等地的粮仓是齐备的........。”常阿岱汇报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东西,做好这些是你们的本分,我要知道的是,那些蒙古、女真和布里亚特、通古斯人种,会在这个冬季冻死饿死多少?”
“冻死应该不会,帐篷等物资是充足的,每三户配了一个铁皮火炉,安顿的冬季牧场靠近山林,关键是很多地区的饲草储备不够,新到的牧户没有想到冬季会来这么快,因为有许多工作做,所以人手也有不足。现在还好说,等再过一两个月,牛羊就可能被冻死,到时候,牧民的生活就难以维持了。”常阿岱解释道。
李君威消了消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赈济还来的及吗?”
“很难,雪已经落了,车马走不了,唯有骆驼还能运输,但骆驼数量严重不够,未必赈济过来,最关键的是,能送粮食去,还能送饲料去吗,也没有喂养那么多牛羊的饲料呀。”常阿岱低头说道。
李君威怒道:“你还有你,办的蠢事!蠢到家了。”
常阿岱和陈平都是不敢言语,恶果还没有结出来,这些过失他们还能承受,可如果没有办法解决,明年春天汇总上来可能就是几万人和几百万的牲口饿死,这些损失足够把他们的功绩吃干抹净的。
李君威叹气几声,翻检起驻疆臣衙门的仓储账册来,寒冬腊月的天气,常阿岱已经开始流汗了,李君威看过一遍,体有数,问道:“这些帐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仓里真有这些物资!”
“这个.........。”常阿岱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君威脸色一黑:“你是准备编谎话骗我吗?说实话,多少真的,多少假的,仓里有没有这么多物资。”
“粮食.......粮食有七成半是真的,只不过新粮没有三分之二,是四成左右.........。”常阿岱只能老实说道,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说假话,可能眼前这位裕王殿下会把自己直接砍了的。
“盐呢?”李君威问。
“盐都是真的。”常阿岱老实说。
李君威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七河流域的旗佐往伊犁靠,草原南部的往河中之地靠,向产粮区就粮..........。”
“殿下,这仓里很多是战备粮。”陈平提醒道。李君威认真看着他:“将军,你现在拿出来还能当赈灾粮,等各旗佐饿死了人,揭竿而起的时候,再拿出来可就不够了!”
常阿岱则是说:“王爷,寒冬迁移会死很多牲口。”
“死就死了,不要饿死人就行了。”李君威毫不犹豫的说。
“那哈萨克北部和中部的旗佐呢?”乌力吉问。
李君威点了点储盐的册子:“把各地的所有骆驼征集起来,往各这些旗佐送盐巴,他们饲草不够,就先保证战马和种马的存活,其次是送去的骆驼,最后才是他们的牛羊,能顾多少顾多少,顾不着的,全都杀了,用盐腌肉,用肉过冬。
牛、羊、杂马,没有过冬饲草的全都杀了。”
乌力吉说:“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冬能过了,牲口都杀了,明年怎么办?”
陈平说道:“先把这个寒冬过去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李君威却是摇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告诉所有旗佐的男人,冬天吃肉喝酒,别忘了把刀磨快,枪擦好,马喂肥壮了,明年一开春,挎着刀骑上马,跟着招兵的旗走,跟着老子去俄罗斯抢去,那里有的是牛羊牲口!”
“您明年开春就要打俄罗斯吗?”陈平瞪眼睛。
李君威怒道:“这是拜你们所赐啊,如果没有你们两个蠢蛋,我会明年秋天等农奴们把粮食收获了再出发,到时候明年的移民也到了,人马充足,可如果明年春天不给饿了一冬,失去生产资料的旗佐找一条活路,你们就等着满地打马贼吧。”
陈平和常阿岱都是祸由己生,若是置不当,朝廷怪罪下来,二人都是要倒霉,因此二人动用军中、衙门和商业上的关系,按照李君威要求的,把官仓军仓内的物资全都往灾区调遣,把束手无策的禁卫军官们调遣回来,再把那些跃跃欲试的怯薛和巴图鲁派往每个新编的旗佐。
骆驼、雪橇,能动用的工具全都动用起来,来应对这场人为的灾祸。
一个冬季在忐忑不安与忙碌之中度过,等到春草发芽,积雪融化的春季到了,一份份的报告送到了伊犁,结局是令人满意的,因为应对不当冻饿而死的人数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只不过一份份牲口的损失报告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而漠北、关外的牧民对此的态度非常简单,在如此重的自然灾害的打击下,部落想要活下来,只有去富庶的地方抢掠一通,以往这些草原部落的目标是长城以南的传统汉地,但这一次,他们在帝国军队的指引下,有了共同的目标。
一户一丁,倾巢而出,向西行进,去乌拉尔河畔集合!
没有人反对这个竭泽而渔的丁政策,留下人来干什么呢,根本没有牛羊需要照顾,一匹马一根长矛,就算一个兵,很多牧民来半的孩子都带来了,生存的急迫比任何的犒赏都更能激发人们的积极性,而这群旗佐的兵丁,则是跟着怯薛与巴图鲁两营的军官来。
在里海周边,李君威在陈平的帮助下对军队进行了整编,即便是抢劫,也要有秩序,要讲究效率,而不是一窝蜂的冲进去,事实证明,最有效率的劫匪就是军队。
陈平把军队分为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整编骑兵,一共分了四十个营伍,两千人为一营,巴图鲁营与怯薛营的外藩子弟做军官,扈从做老兵,四个营为一个指挥单位,其中一个营是作战营,获得了定边将军府的军械支援,也是精挑细选的骑兵,其余三个营骑马、赶车,收集物资捕捉奴隶。
第二支军队则是机动骑兵,由内疆各绥靖区支援的骑兵旅,西疆下属的绥靖区的常备军,以及可以骑马作战的机动步兵,和少量的飞骑炮兵,这些都是精锐的帝国骑兵藩军,人手都有火器,不惧怕任何形式的骑兵作战,但攻坚克难难以做到,他们作为横扫俄罗斯腹地的主力,率先进入敌境,击破敌军,再由整编骑兵扫荡地方。
而第三支军队则是由李君威率领的,总预备队,包括了禁卫军,定边将军府下辖的唯一胸甲骑兵单位和一个最精锐的骑兵旅,可以说是全军最能打的军队,此外还包括了野战炮、舟桥、工兵、攻城炮和热气球等技术和专业兵种,显然要在敌境与俄罗斯人决战,必须等这支总预备队。
“现在,宣布战场纪律,都给老子听好了,只有整编骑兵才负责收集与扫荡,也就是只有他们能抢,其余军队负责作战,记住,相互监督,谁敢把人口或者财物卖给商人,一律军法从事。怯薛和巴图鲁营的崽子都听着,抢来的东西上缴一半,优先是金银贵金属和毛皮,给其余掩护你们的军队!”陈平坐镇西疆多年,自有一股子威严在,早已没有当年了儒将风范,说话做事都粗豪的很。
所有军官都是点头,而李君威则是讲解到:“进了敌境,别光顾着扫荡,看住自己的屁股,三条路进军,每隔五十里占一座城或者修一个寨子,派专门的营头负责安全,你们不要以为抢一波就跑,那是你们祖宗干的活,什么时候战争结束,什么时候能够退出,由我说了算。
前沿的骑兵该怎么打怎么打,但后面跟着的要结硬寨打呆仗,不给俄罗斯人一点可乘之机,联络一定要充分,可以抢钱抢人抢粮食,但不要擅自屠杀!禁绝屠杀,把眼睛放亮一点,对贵族客气一点,尤其是贵族,不要乱杀,死了贵族连狗不如,或者的贵族却能换一百匹马,另外,不要焚烧教堂寺庙等宗教建筑,对那些神甫、修女一类的人也要善待,你要嫌烦,捆了送我中军来,我们是去发财的,不是和俄罗斯人结下死仇的,明白了吗?”
“是,裕王殿下,我们明白了。”众人说道。
一干将领离开返回了自己的营头,李君威说道:“把这张地图给沙赫尼先生送去。”
最终一张简略地图送到沙赫尼面前,上面标注了三个箭头,都是从巴什基尔人土地上进入俄罗斯的,沙赫尼对那群异教徒可没有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