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抱着这个念头,方行沉入了识界之中。
此时的识界之内,已然再次变,与以前相比,简直算得上是天翻地覆……
万愁海那一身的修为归于这一片识界,使得识界本源强横了数倍,而且这种底蕴的增加,还在不停的进行着,方行走在这一片识界之中,都能感觉到某种陌生的感觉,因为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识界就出现如此多的变化,那种变化,甚至给人一种感觉,修为低些的,已经无法分辨得清这是识界还是千世界了,乍一看去,山水如画,苍穹无垠,仙气浓郁,气机真实,这根本就是一片真实的世界,有着自己的意志与律动!
而在这一片识界中心位置,早已不见了万愁海的踪影。
方行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在识界的中心,已然多了一片湖,那湖水充满魔气,蒸腾而上,可是蒸腾了出来的魔意,却立时便化作了浓郁的仙气,进入了这识界之中,而在这片湖旁边,则生着一株虬劲古松,枝丫朝天,犹如一个人不甘而绝望的姿态,在这古松边上,则负手立着一个人,英姿俊美,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而且会一直在这里站下去……
帝流!
这个怪塔里面的投机取巧之辈,赫然守着这株古松,似乎在等着什么!
方行看到了他,但却没有理他,只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向着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在他的脚下,这一片识界的变化无穷无尽,有一种变化到了极致的感觉,可在他的感知里,这片识界之中,随着那湖的蒸腾,仙气却还在接连不断的弥漫于天地之间,这也就使得这一片识界,有一种充盈感,就像是一个羊皮筏子达到了极点,已经接近于完美的状态……
“祖巫十二祭还真是一种粗而简单的修炼法门啊……”
方行行走在这一片识界之中,抬头望天,低头看地,自言自语,带着一点唏嘘之意:“这一次在六魔天得到的仙道资源,全部祭到了万愁海的身上,又随着他自身道基的崩溃,全部归入了天地,也就让这一次献祭的力量,又全部归入了我的识界,一口气斩断了十八道命数,而太厄天崩溃,太上道气息加持,也使得我这命数,再次斩断了十五条之多……”
“六十三……”
“八十一条命数,居然已经斩断了六十三条……”
说着这个足以让所有人吃惊的数字,他的声音里却殊无喜意,只有不尽的长叹与感慨:“真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么?这片识界的成长,也终于达到了一个极限了么?”
“没错,你离着九九归一之数越来越近了!”
在方行的耳边,有平和的声音响起,那一座怪塔,不知何时飞到了他的身前来,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怪塔,却是悬浮于半空之中,塔上紫气氤氲,有无数的影子在塔上显化了出来,这里面,有一头白发,英俊如妖,气机如渊一般的英伟男子,也有断首的巨汉,有手持书卷的老年书生,也有容颜绝美,但却神情阴鸷的美貌女子,更有变化无端的妖魔……
这里面不是每个人方行都见过的,但也能体猜到他们的来历,他能认得出的,便只有那个一头白发的英伟男子,那是天魔的幻象,那断首的巨汉,乃是他当初悟出三昧真火时的幻象,那个老年书生便是不知仙人,阴阳神魔鉴的幻象,变幻无端的妖魔,应该与他当初闯北俱妖地时的经历有关,此外还有一个面如橘皮,却肤如新剥蛋壳般的老者,应与当初瑶池小公主留在了自己体内的那一颗“心”有关,或许,这就是一株古老蟠桃树的精魂?
另外还有一位身材修长的青衣男子,方行望着他,眼神微怔,那是青丘狐王?
就连方行自己,都一直不知道有这么多擦肩而过的人物,在自己识界留下了烙印!
“需不需要我们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
不知仙人手里捧着书卷,轻声一笑,问着方行的意见。
“不需要了,反正你们都是一类人吧?”
方行本来有些好奇,但听了他的话后,却心里一懒,低低开口说了一句。
天魔淡淡的开口:“不错,我们都是做出了同一选择的人!”
方行抬头看了他们,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泄了气,最终一句话也未说。
那怪塔之上的虚影,都在这时候保持了沉默,久久不发一语,气氛沉寂的可怕。
过了很久,方行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天魔的脸上,苦笑着道:“你刚才明明可以自己斩了万愁海,但却非得教我用那种方法来解决他,想必就是在告诉我迈出那一步的重要性吧?那老魔头究竟还是因为领悟有限,迈不出最关键的一步,所以生生的害死了自己,而我,虽然我这太上识界的承受能力比他强得多,可是经此一役,却也达到了极限了……”
“没错!”
天魔淡淡道:“太上道的路子我们没有走过,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却也能与你探讨几分的,这太上识界,其实便是你的修为,你一日达不到九九归一的境界,这太上识界的承受能力便一日有限,而如今,你已斩断了六十三条命数,也就达到了突破六九,而进七九仙王境界之时了,惟有道心坚稳,心与天合,才能踏出那一步,只是……你的道心之劫仍未过去!”
“你们从在赤天时,就跟我说什么道心之劫,指的就是现在的选择?”
方行抬起了头,看着他们。
“可以这么说!”
天魔淡淡道:“往了说,道心有无数变化,往小了说,也不过只是一个选择!”
“那几方都很不错,可是我一个都不想选!”
方行回答的很干脆,甚至带着一股子赌气意味,像是故意这样说的。
可天魔听了,却没有任何意外:“我们早就知道了!”
“哼哼……”
方行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明显不愿信他。
不知仙人轻轻叹了一声,道:“事实上,从你当初在太虚仙王的三道天书里,悟出一颗圆满,不弃不放的道心之时,我们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那几方都在要你的选择,你选择每一方,也都合乎道理,可你若选了,那便渡不过道心之劫了,因为你也知道,有选择,便有舍弃,无论选哪一方,你都等于是破了道心,你的修为,也就烟消云散了……”
方行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黯淡了下来。
他心里早就有这个预感,但听不知仙人说了出来,还是感觉万分沉重。
“那我谁都不选,自己玩自己的,先帮他们干掉三位仙帝,反正这也是他们都想做的!”
方行琢磨了许久,忽然抬起了头,冷冷的开口。
“若你心里这么想,就不会主动来找我们了!”
那位断首的仙人,怀里抱着自己的脑袋,正是那个脑袋在冷笑:“斩杀三位仙帝,自然是诸天万界都需要齐心协力所做的一件事,可做完了这件事之后呢?船还是要倾覆的,船也已经破烂不堪,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到时候,你又打算要谁留在这船上,要让谁下船?又或者说,你直接退隐,根本不管他们谁将谁撵下船,任由他们在这破船上杀个你死我活?”
“你这样做,并非圆满,不弃不放,反而是抛弃了所有人!”
这最后一句话,如天降雷霆,瞬间让方行的脸色蔫了下去……
“合着……合着我就不该管他们的死活?”
他脸色有些苍白,人生第一次说话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就该从一开始,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我过我的,你们过你们的,死不死,又能关我屁事?”
“说起来是好的!”
不知仙人的一句话,便让方行变得哑口无言了:“但再来一万次,你还是做不到!”
这一次方行真正的沉默了下来,沉默了很久,也不说话,只是苦闷的无发泄。
“那……那我真的就没有什么路可以走了吗?”
在最后这一句话说了出来时,他的模样,简直像是憔悴了一万年。
而天魔在此时的话,却如利剑一般,直穿他的心脏:“你还是有选择的,或者说是你惟一的选择,依循着你的道心走下去,就让这一切都有个圆满,不偏不倚的结局……”
方行猛然抬起了头:“什么?”
天魔道:“太上道的路!”
方行眼中,瞬间精光四射,冷冷的向天魔看了过去。
而天魔在这时候,却神情平静,根本不来看他,也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
“那是惟一一条可以让你不必做出取舍的路,惟一一条可以避免他们将来杀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路,也是惟一一条可以让这条船继续向前驶去,最终达到彼岸的路……”
惟有不知仙人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震聋发聩:“斩断长生,推动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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