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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
邢社没有多想,笑道:
“虽然有点累,但在山林中任意驰骋,却有种自由自在,心胸开阔的感觉!”
“呵呵!”
看着邢社那青涩,却因为一天打猎,兴奋起来的潮红面孔,邢道荣笑道:
“吾说的不错,只有任意驰骋,才会自由自在,才能茁壮成长!”
闻言,邢社一愣。
虽说只有十四岁,但他是楚国公子,地位尊崇,身楚国最高权力中心,耳濡目染下,要说心中没有城府,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邢道荣这番带有别意的话,瞬间让邢社若有所思。
但一时间,他也搞不清这话什么意思,只是眼光带着疑惑,看向邢道荣。
邢道荣却没理会,继续问道:
“王宫中,亦养了不少山鹿,仙鹤,还有猛虎,熊罴,吾观之,和这山中野物,有何区别?”
楚王宫中,的确养了许多野兽,有温顺的山鹿,仙鹤,也有凶猛的老虎,熊等猛兽。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权贵,都会在家中养些姿貌不俗,或名气的凶兽,楚王宫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邢道荣此问,邢社皱眉想了一会,说道:
“宫中的那些老虎,熊罴,花豹,都懒洋洋的,整天不是睡觉就是打盹,没什么精神!”
“知道为什么吗?”
掉头看向邢社,邢道荣眼中带着莫名味道,微笑着问道。
邢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似乎,宫中的凶兽,每日被按时投放食物,勿需自行捕杀猎物,故,没有山林中凶兽的那种嗜血野性!”
“还有……!”
邢社继续说道:
“宫中的老虎,豺狼,豹子,都被铁笼困住,不得自由,平日里除了睡觉打盹,似乎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然也!”
邢道荣赞许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
“吾愿做宫中那些被圈养的猛兽,还是愿意做那在山林中自由驰骋,无拘无束的猛虎,花豹,熊罴?”
“当然是做山林中自由自在的猛兽了!”
邢社脱口而出。
这是当然的,谁愿意每日里接受他人喂食,却被困在狭小的笼子里,辗转不得?
“是啊!”
邢道荣长叹一声,说道:
“被人圈养,衣食无缺,却失去自由,怎能和山林中随意纵横相比?”
“可是……!”
看着邢社,邢道荣又问道:
“若没有捕杀猎物的本领,在山林中生活,定会活活饿死?如此这般,是否被圈养更好些呢?”
“哈哈!”
闻言,邢社笑道:
“父王说笑了,若是猛虎,又岂能没有捕猎的本事?百兽之王,在哪里都能自由生活!”
“那却未必!”
邢道荣摇头,说道:
“即便是天生的百兽之王,若长期被人圈养,也会失去爪牙之利,气血悍勇,没了捕猎本领!”
“这倒是!”
邢社点头,随即笑道:
“身为百兽之王,却无捕猎之能,想想就可悲!”
言罢,看向邢道荣,邢社又笑道:
“父王是想提醒臣,要保持上进之心,不可耽于享乐,免得成为失去爪牙之利的老虎吧?”
“父王可放心!”
拍了拍胸口,邢社自信的说道:
“我可不是那些被圈养之物,孩每日勤修苦练武艺,研习兵法韬略,岂是那些无能废物可比?”
“再说……!”
看了邢道荣一眼,邢社笑道:
“父王也从未娇生惯养过我吧?嘿嘿,打小开始,臣挨得打,比谁都多,这可算不得圈养!”
这是真的,邢道荣给邢社安排了最好的老师,还包括了蒋琬,庞统,徐庶这样的举世才。
其中,没有一个是只知道仁义道德的腐儒,且对待邢社十分严厉,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半点宽容,戒尺伺候,那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的学习环境下,邢社自然不可能被教成一个书呆子,对儒家,兵家,法家等学问,都颇为了解。
武艺方面,更是由邢道荣亲自手把手传授‘天罡三十六斧’,严格把关,动辄拳脚相加,毫不客气。
当然,有后世见识的邢道荣,并不是一味严格,除了学习和修炼,平常时候,对邢社毫无架子,随意说笑。
是以,面对邢道荣,邢社的心理压力并不是很。
他其实十分好强,天生有股狠劲,修炼起来从不偷懒,否则,也不会十四岁便成为武力77的‘勇将’了。
正因为如此,邢社心中颇为自负,此刻,自以为听出了邢道荣话中意思,便和他开起了玩笑。
“呵呵!”
闻言,邢道荣笑了起来。
“是不是被圈养,你自己说的可不算!”
看着邢社,他眼中意味难明,缓缓说道:
“便如那王宫中圈养的猛虎,外貌和山林中的猛虎没有半点区别,咋一看,谁知道是否被圈养?”
“要想知道是不是被圈养,唯有走进山林,自行击杀猎物,和豺狼厮杀,和熊罴巨蟒搏斗,在广阔的天地中独自生存!”
“当你有能力,仅凭自己啸傲于山林之间,才有资格说是自由自在的百兽之王!”
“这……!”
听了这番话,邢社沉默了,陷入思考当中。
“吾!”
等了半晌,让邢社缓了一会,邢道荣继续说道:
“汝修习百家学说已有八年,修炼‘天罡三十六斧’,亦有八年时间!”
“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都有不错的根基,但也仅仅只是根基!”
“能否驰骋天下,治国安民,需要的不是根基,而是成长起来的树干,枝叶,花朵,果实,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要做到这一点,待在王宫是学不到的,哪怕你的老师都是天下知名才,也没用!”
“你有天赋,也有基础,甚至,不缺勤奋,但缺乏历练!”
看着邢社,邢道荣微笑道:
“没有历练,再有天赋的人,也只是一个废物,历代自幼天才,被称作‘神童’之人不少,可真正能成长起来的,又有几人?”
“所谓历练,唯有自己去经历,你的老师,还有我,都帮不了你!”
“不过,丰富的阅历,带来的成果也斐然……!”
邢道荣又道:
“春秋有重耳,流亡诸国十九年,回国后终成伟业,将晋国治理成天下第一霸主!”
“你可愿意孤身一人,隐姓埋名,行走世间,见识天地,增长阅历,磨炼自己?”
十四岁的年龄,正是最热血的时候,邢社哪经得住这般蛊惑话语?
他心中早已激情澎湃,当即毫不犹豫的说道:
“孩愿意!”
“隐姓埋名,不得透漏身份,孤身一人,没有侍卫随从,生活一切自理,遇到危险也自行解决!”
盯着邢社,邢道荣缓缓说道。
“哈哈!”
邢社胸中豪情万丈,笑道:
“这有何难?孩又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一切自理并非难事!”
“既如此……!”
邢道荣缓缓点头,注视着邢社,说道:
“那便给你三年时间,汝自行游历天下,如何?”
“没问题!”
邢社挺胸抬头,傲然说道。
“天下并不太平!”
邢道荣说道:
“尤其是偏僻之地,尚有许多叛贼乱民,山匪恶霸,残忍好杀之辈,我楚国如此,其余魏蜀齐燕,也不例外!”
“哪又如何?”
邢社冷笑道:
“孩有掌中斧,胯下马,宝雕弓,区区乱贼山匪之流,举手可灭!”
邢道荣沉默了片刻,又说道:
“吾仇人无数,这些人奈何不了我,却一定会杀汝为后快,若是身份泄露,有风险!”
“没有风险,何来历练?”
邢社笑道:
“再说,我又不是傻子,无端端泄露身份作甚?”
“孤身在外,远走他乡,有可能死!”
邢道荣神情肃穆,盯着邢社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闻得此言,邢社心中终于起了一丝凛然。
但十四岁的少年,心头热血涌动,激情澎湃,又岂会在乎这些?
“丈夫立于天地间,何惧生死?”
邢社慨然道:
“生当做英雄,死亦为鬼雄!”
听到这话,邢道荣目光复杂,陷入沉默,久久不能言语。
但邢社却激情万丈,在马上向他一拱手,说道:
“父王,孩这般回宫,向母亲辞别,然后游历天下!”
说完,便要调转马头,向山外驰去。
“慢!”
邢道荣叫住了他,目光幽幽,说道:
“既然要走,何须辞别?接着!”
说完,抬手丢过去一个包袱,随后淡然道:
“你母亲怎舍得你这般离去?与其到时难舍难分,哭哭啼啼,不如自去!”
“这……!”
接住包袱,邢社惊愕的看着邢道荣,结结巴巴的说道:
“父、父王,孩、孩好歹要和母亲告别一下吧!”
“告什么别?”
邢道荣摇头,淡淡的说道:
“见了你母亲,真能孤身一人上路?樊家必会派出量护卫暗中保护,如此这般,何来历练之说?”
“啊,这,这倒也是……!”
邢社先是惊讶了一声,随即点头同意,但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去吧!”
手指西方,邢道荣说道:
“此去十几里,便能出西山,进入武陵郡,然后隐姓埋名,游历天下,三年后,为父在长沙为你加冠,并摆宴庆贺成人礼!”
手捧包袱,十四岁的邢社,心中意味难明,向邢道荣看去,却见他面色肃然。
显然,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半晌,不知怎的,胸中突然燃起万丈豪情,重重的点了下头,邢社收起包袱,拱手说道:
“如此,孩去了,三年后再见!”
话毕,当即调转马头,策马奔腾,一骑向西,绝尘而去。
看着决然离去的邢社,邢道荣目光怔怔。
稍刻,邢社的背影被山丘遮挡,邢道荣连忙策骑到高,继续遥望。
西山并非原始深林,树木不算太过茂密,但隔远了,依然很快将邢社的身形完全掩盖。
不消一会,这个十四岁倔强少年,便不见了影子。
勒僵立于山巅,眺望西方,不知不觉间,邢道荣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他没有说谎,邢社这般一个人独闯天下,死在他乡的概率很!
……
秋。
楚王宫,秀夫人的‘长秋宫’外。
“王!”
一名侍女从‘长秋宫’中出来,畏怯的看了邢道荣一眼,这才施礼,说道:
“夫人说,她、她死也不见、王!”
闻言,邢道荣面露苦笑,摇了摇头,无奈走开。
邢社的离去,被邢道荣列为高度机密,当初前往西山的‘神斧卫队’和‘天罡斧卫’,都被下了闭口令,严禁对外述说狩猎之事。
是以,整个楚国,除了寥寥之人外,无人得知楚国公子,竟然只身一人,离开了长沙。
作为邢社的亲生母亲,樊秀当然是那寥寥之人其一。
正因为如此,向来温柔贤惠的樊秀,破天荒的发了偌脾气,怎么说都不管用。
不仅如此,还发誓不见邢道荣!
所以,邢道荣已经有几个月没看到樊秀了。
“罢了!”
离开的路上,邢道荣无奈的摇头想道:
“所谓‘为母者刚’,如今倒是见识到了!”
换做以往,樊秀哪会这么对待他?
但邢社是樊秀的命根子,十四年来从未离身,这一去,生死难料,怎能不让她伤心欲绝?
所以,对主导此事的邢道荣满心怨恨,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炷香后,他来到了‘香夫人’的‘长乐宫’。
缠绵一个时辰后,两人在庭院中小酌。
“王,你可真够狠心的!”
孙尚香看着他,摇头叹道:
“即便要磨炼小虎,也用不着这么极端吧?”
邢道荣喝下一樽酒,微微一笑,也不言语,更不辩解。
该说的,他早就说过了,没必要再说。
“唉!”
见他如此,孙尚香叹了口气,半晌,看着邢道荣,微咬嘴唇,迟疑的问道:
“小虎如此,你不会对小鹰也这般安排吧?”
小鹰为邢道荣次之邢稷的小名,正是孙尚香所生。
“想成为自由翱翔的飞鹰,天空之王,若被困养于鸟笼,又怎么可能?”
把玩着手中空酒樽,邢道荣淡淡说道。
‘哐当’
闻言,孙尚香面色变,手里酒樽失手而落,酒水洒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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