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北山,枯枝败叶间立着几个人,借蓬草遮蔽观察战场。
被簇拥者是个头扎道冠的高壮汉子,身披罩甲,抱臂望向北门外的战场。
过了片刻,他扬臂指向正中:“过天星,冲阵那人是谁?”
在他身侧,是在刘家庄短住过几日的张天琳。
“不是跟你说过了,延安府的善人,虎将。”
张天琳朝河畔看去,道:“给百姓殿后呢,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事,早前抢秦王庄子就把粮食分给百姓。”
“噢,你是说过……延绥镇选锋出身,他哥接替了你的管队官。”
同张天琳对话的人恍然悟,旋即疑惑道:“可你不是说,他们一家并无反心。
既不会给咱提供粮草,也不会与咱合兵,至多借道不会火并。
咋还没俩月,这就开始冲官军阵了?”
张天琳也正疑惑呢,他叹口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刘家的老爷子是举人,兄弟俩都是秀才,本来要考武举,要不是刘老爷坐事下狱,他俩没准现在都是千总了,他们怎么会反?
何况你看这架势,分明是把延安府城给抢了。”
那人后知后觉,拍腿急道:“府城让他抢了,那咱干嘛来了?”
这人名叫王自用,延川人,号王和尚。
和陕北多数首领不同,他没军事背景。
王自用从小在道观长。
他的师父很厉害,在看地埋人、医治伤病、丧事超度、捉鬼画符、祈雨做法这些方面很有一套。
但这世道,人死了都不一定埋,起身,下令道:“进军,击溃贼兵,今夜伙吃个饱!”
狮子营没有列阵迎敌,粮食已经在他们战斗过程中运往对岸,他们不需要在这里据守。
“扎势,来不及给他脱甲了,扛着走,这身甲是你的了。”
随后刘承宗下达命令,要求十个队向河畔撤退:“各队依次渡河,军士擅退辅兵斩,辅兵擅退战兵战,战兵擅退什长斩。”
想的挺好,一开始执行的也不错。
四个队先后有序渡河,直到两军在河滩相距三百步。
刘承宗一直紧盯着这支明军。
张雄的军士还在行走,不知怎么后面就有人端上三门小虎蹲炮,开始在河滩扎下炮钉。
随后炮兵被骂了一顿,撬起炮钉继续扛着三十六斤的小虎蹲炮前进。
到二百五十步,这个过程又来了一遍,而且许多步兵都停下脚步。
张雄在阵前杀了个部下,旗军们这才又向前推进一百步。
曹耀在稳定军心,声对刘承宗道:“虎将,这炮是小号,用于五十步排开几十门轮射,他们不敢近战!”
刘承宗信他的话,狮子营信,刚投降的卫所旗军也信。
他们梗着脖子列阵,直面官军。
但饥民不信。
三门虎蹲炮钉在河滩,砰砰砰三声巨响,敌阵硝烟弥漫。
瓢泼炮子穿过硝烟如雨袭来,三颗弹落在六七十步,数百颗小石弹洒在五十步至百步之间。
刘承宗能保证没有任何一颗炮子落在他身后阵中。
但阵散了。
辅兵们还记得军令,但他们刚想杀左边先跑的以正军法,右边的人也跑了,去追右边的,全队都跑了。
五个队的饥民,丢下兵器跃进浅河,狼狈奔逃。
临时组织起的队伍,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军令。
所有人,都开始向河中无序撤退,官军列阵压来,用弓箭火枪展开屠杀。最新章节请访问https://m.xncwxw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