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原本的意图在于巷战中给盟军,特别是谈判强硬派的合众国军造成巨伤亡,从而把盟军逼到谈判桌上,但是尚可喜打错了主意,李定国倡导谈判是担心攻城战出现巨伤亡,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李定国也不愿意付出太多代价,实际上,他不太支持攻入城市,李定国的计划就是火烧全城,李明勋只是支持烧旧城,而反对烧新城。
明军各藩镇在战争中表现的普遍残,相对来说,定国的晋藩表现的较好,很多明军杀人抢劫是习惯,晋藩也是军纪和手段问题。
最的阻力在晋藩本身,原因很简单,广州城中缴获的金银和贵重物品是要拿出来给各派分配的,但是城内宅院和日用品完全属于晋藩,所以士兵烧毁的会是自己的宅子,他们如何愿意,即便在进攻中,晋藩兵将也限制陆军动用榴弹炮,即便需要火力,也会尽可能使用手榴弹、手臼炮一类的小型火力,晋藩攻占了几条街道,缴获了量的财物,晋藩兵很久没有得到云贵的支持,所以很穷,一切缴获,哪怕是铁锅、衣服都是弥足珍贵的。
高一功率领顺军和惠藩兵沿着北江北上,一路攻占了韶州等城市,为广州战场扩了纵深,两广会战最担心的是满清援军规模南下,但实际并未发生,闽浙的岳乐重兵集团被急于证明自我的国姓给牵扯住,而洪承畴率领的西南重兵集团则趁机猛攻云贵川,吴三桂在四川打开了局面。
汉藩与盟军在广州城的鏖战一直打到了六月中旬,城内物资紧张,而盟军则赦免了绿营和普通士兵的死罪,汉藩士兵仍然要面临流放的惩罚,但合众国军保证其家庭的完整,这导致了汉藩规模的投降。
旧城的战斗没有结束,盟军攻入了新城,得到了新城商贾百姓的支持,广州是个商业城市,这里的每个人都与海贸有直接间接的联系,合众国从未正式统治过广州,但是城里的商民对合众国是了解的。
在北方,满清宣传岛夷吃人挖心是有市场的,但是在广州人们只会一笑置之,他们都知道,所谓岛夷很多都是广东移民过去的,特别是香港,珠三角跑船的多去过。广州百姓怀念香港开埠带来的商业繁荣,他们更清楚,合众国军不杀商贾不掠百姓,唯一倒霉的是那些士绅地主,他们才是合众国针对的目标。
老百姓为盟军带路、运输、做饭,盟军也提供紧俏的粮食、盐巴等报仇,一边是带来繁荣的东番,一边是屠杀过广州的二鞑子,百姓总归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汉藩在城里有组织的抵抗已经消失了,但抵抗意志却是高涨,脱离了营伍的汉藩兵跑回了家,誓死保卫自己的财产,这些汉藩老行伍跟着藩主从辽东打到南国,经历了无数生死才换来的产业,如何能交由别人。
汉藩兵杀死自己的妻妾女,与能拿起武器的兄弟子侄堵住门,和冲进来的晋藩跳荡兵拼杀在一起,每一座宅院就是一片战场,有些宅院里可能只有一个不甘投降的老兵,而有些则聚拢了十几个人,最的抵抗阵地是靖南王府,耿继茂聚拢了三百多兵丁,把全府库里的钱财全都拿出来,死命抵抗。
地上到是尸体,黑火药点燃了周围的房舍,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晋藩的士兵穿过被炸塌的靖南王府院墙,冲入其中。
耿继茂手持一把刀,站在院中,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箱子,量的金银珠宝滚落出来,他抓起把的金银,高声对身边士兵吼道:“上,顶上去,杀一人老子赏一千两,当场就给,上!”
靖南藩的士兵满眼血红,与盟军混战在了一起,激烈的白刃格斗在这一刻爆发,汉藩兵面对厚赏,都是疯魔一般,而一些看清局势的人知道已经没有了活路,更是不顾惜性命,汉藩兵冲进阵列之中,既不格挡也不闪避,就用身上的铠甲甚至血肉去应挡,有些人索性撞倒一人,用头上的铁盔狠命撞击对手的脑袋,士兵们的嘶吼弥漫,加入战场的士兵只想在临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
这不要命的反击挡住了少量的晋藩跳荡兵,紧随其后的掷弹兵更是损伤惨重,原因无他,合众国的步兵因为火器的普及,早已淘汰了各类盔甲,而在肉搏战中,势力沉的刀斧也比加了刺刀的步枪更为合用,当掷弹兵连长吹响撤退的哨音时,已经被打倒了近百人,余下的人在汉藩兵的冲击下,互相踩踏着跑出了王府。
进攻变了模样,掷弹兵往王府之中量投掷手榴弹,一点点的清理前进,而晋藩士兵也捡起长矛,组成严密的阵型,那些被手榴弹炸的七荤八素的靖藩兵再次嚎叫着冲了上来,直接撞到了长矛和刺刀上,又是几轮火铳齐射,方才杀人王一般的存在一片片的倒下,靖藩兵越密集,对于火枪来说收割越容易,再坚硬的盔甲也挡不住燧发枪的近距离射击。
阵型徐进徐退,牵扯着敌人的兵力和士气,在院落之中,耿继茂的身边聚拢了上百人伤员,不少人知道末日将至,拔出佩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有些人则上前发疯一般的抢夺耿继茂的财富,撕扯之间,耿继茂被打的无比狼狈。
最后一批靖藩兵一个接一个的自杀,倒毙在了院落之中,耿继茂却是不自杀,看着掷弹兵把他围起来,耿继茂站在白银堆上,手里握着几串珍珠,另一只手提着沾染了血的刀,对着掷弹兵高呼:“这里有的是银子,来拿,来拿,老子有的是银子,哈哈........。”
话音未落,一名掷弹兵把刺刀刺入了他的后背,雪亮的刺刀透胸而出,却是卡在肋骨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那士兵索性扔掉枪,耿继茂颓然坐在了银堆上,燧发枪支撑柱他的尸体,脑袋渐渐歪了.......。
平藩藩主尚可喜站在新城镇海楼上,亲眼目睹了旧城的陷落,火焰从新城出现,浓烟在旧城升腾,枪声、炮声和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城内宛若地狱,在尚可喜的视野里,陆军士兵清理了街道,让城中的百姓撤离到城外的军营,而新的生力军补充进城,手持新下发的火药武器,清扫下一刻街区,广州城就好比一块饼,被盟军一口一口的吃下,盟军吃的从容不迫,吃的秩序井然。
尚可喜胸口淤结了一口闷气,行伍三十多年的他见惯了太多的生死杀戮,但这一刻,他仍然有些后悔,在进入广州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活着走下战场。广州的富饶与繁华让他有了颐养天年的心思,但现在,一切都是泡影了。
结束他美梦的这支军队就在眼前,晋藩兵的凶恶,琼藩兵的贪婪是他所熟悉的,唯一不熟悉的是那些穿着鲜亮军服的陆军士兵,他们进退有度,阵型严整,使用自己所不认识的武器进攻,他们的战术简单而实用,甚至有些呆板,但每个机械的动作都有着巨的实用性,这哪里是在打仗,简直像老农在收割庄稼,可怜的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汉藩兵就是那些被收割的‘庄稼’。
“来人,披甲!”尚可喜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高声喝道。
华丽的甲胄披挂在了尚可喜的身上,那只系好扣子的手轻轻拍去了盔甲肩部灰尘,尚可喜这才注意到了不对,扭头一看,为他披甲的不是藩下亲兵,而是他的妻子,而在身后,他子侄已经披挂完毕,面色各异的看着他,眼神之中有恐惧,有期许,更多的则是疯狂。
“诸位,请随本王出战。”尚可喜高亢的声音响起。
一众煊喧嚣之后,尚氏一门的子侄冲出殿外,尚家的女眷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看到自己的妻子脸贴地面,泪湿地砖,尚可喜问道:“你不祝本王凯旋吗?”
“祝王爷凯旋而归!”女眷们带着哭腔喊道,尚妻却不曾言语。
尚可喜看了她一眼,走出了殿门,尚妻忽然抬头,高声喊道:“王爷,下辈子莫要再造杀业了........。”
门外的尚可喜听到了脑袋撞击柱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脚步,咬牙冲到了最前面。
在镇海楼,爆发了最凶狠的厮杀,三汉藩是满清序列中最狠最毒的三条野狗,盟军上下都是与其有血海深仇,各部士兵发了疯似的冲击镇海楼,拼尽全力的砍杀,一直要把尚家的男丁杀光为止。
六月的最后一天,李明勋顶着南国的烈日进了广州城,这座城市里充斥这腐臭的味道,俘虏们从废墟中拖拽出残缺的尸体,驱赶了尸堆旁那些野狗和乌鸦,然后烧成灰烬,在李定国的陪同下,李明勋走进了靖南王府,这里到是尸体,耿继茂坐在院之中,身边堆满了各类金银珠宝,他披头散发,手里还握持着一把珠串,上面沾染了血,此刻是耿继茂的血,而三年前,则是原主人的血,耿继茂的眼珠瞪的巨,胸口还有一把卡死的刺刀,死不瞑目。
“把尚可喜和耿继茂的尸体全都送到城外去,与那些死了鞑官鞑将一起挂在旗杆上示众。”李定国选择了一个古典式的置方式,李明勋对此并无异议。
“义兄,这里味道太冲了,你且先去平南王府下榻,休息两日,待定国收拾干净城内,你再行主持工作吧。”李定国说道。
李明勋道:“也好,也好!”
李明勋走出了靖南王府,走着走着,却是感觉到了后背一阵阴冷,他回头一看,见一群四五个孩子正用恶毒狠辣的眼神盯着自己,其中最的一个也不过十岁年月,李明勋见他穿着华丽,气度不凡,问道:“你为何这般看我?”
“你便是东番贼酋李明勋吗?”那孩子高声问道。
李明勋道:“我便是。”
“我听说,按照你们东番的规矩,藩王之子,只要不足十四岁,也可免死罪?”那孩子问道。
李明勋轻轻点头:“不错,这便是我国律法,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不株连,更不会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平、靖二藩,犯有叛逆、屠杀等重罪,便是十恶不赦,然只诛其成年男丁,其余籍没为奴。”
那孩子脸色通红,又问:“你当真是东番贼酋李明勋?”
这时他身旁的妇人已经是反应过来,一把把他拉在怀里,堵住了他的嘴巴,李明勋问:“你是何人?”
那孩子挣脱妇人,高声叫道:“我便是清靖南王世子耿精忠,李明勋,你的脸我记住了,只要我不死,早晚我会像你们杀死我的父亲一样,把那刺刀进你的胸口,然后把你吊在旗杆上的!”
“耿精忠?”李明勋笑了。
“你既有复仇之心,此刻我杀了你,也省的日后麻烦!”乌穆出了佩刀。
李明勋拦住了乌穆,说道:“耿精忠,你可以继续这么想,但是我告诉你,即便有一天你杀了我,我也和你父亲不一样,我会名留青史,你那个丑恶的父亲只会遗臭万年!”
说罢,李明勋骑马离开,耿精忠高声骂道:“李贼,我耿精忠发誓,此生必报.......。”
这话尚未说完,就戛然而止,耿精忠低头一看,一把刺刀从胸口探出,与杀死自己父亲的一模一样,他扭头,看到了一张坚毅的脸:“你......李明勋说了,不能杀我.......。”
“他可命令不了我。”李定国冷声说道:“而我也不想把仇恨留在以后!”
李定国在耿精忠的尸体上擦了擦刺刀,又是扔在一边,他身边的将军说道:“您是个实诚人,那东番国主虚伪的很,不似咱西北汉子爽快。”
“你懂什么!想干事的人都虚伪,直肠子的人成不了业。”李定国随口教训道。
将军咧咧嘴:“您这不是骂自己嘛。”
李定国笑了笑:“算不上骂自己,反正我又不想做皇帝。”